胡子小说网提供茅盾《锻炼》在线阅读
胡子小说网
胡子小说网 穿越小说 科幻小说 推理小说 架空小说 言情小说 灵异小说 都市小说 同人小说 武侠小说 乡村小说 竞技小说 重生小说
小说排行榜 玄幻小说 校园小说 官场小说 短篇文学 经典名著 耽美小说 军事小说 历史小说 总裁小说 仙侠小说 综合其它 网游小说
好看的小说 平步青云 不死武尊 武道至尊 奇术色医 武炼穹苍 傲剑天穹 吞噬魂帝 阴阳噬天 都市狂兵 铁血强国 热门小说 全本小说
胡子小说网 > 经典名著 > 锻炼  作者:茅盾 书号:44645  时间:2017/12/7  字数:7768 
上一章   第十三章    下一章 ( → )
陈克明在日本留学时就和这一家的主人相识。近十年来,两人的情是不即不离,陈克明知道他这位“老朋友”是一个善于自谋的聪明人,却不知道自己在这聪明人嘴里却是“头号的傻瓜”

  “八一三”响了第一炮,陈克明教书的学校立即被划为战区;仓皇从学校撤走,陈克明正找不到地方住,他这位“老朋友”就贡献了这间厢房。陈克明想不出有什么不该接受的理由,就住下来了。然而说来可笑,已经一个多月了,他和居停主人们至多见过三四次面;本来这一家的翁姑媳三位整天各人忙着各人的事,现在加上一位客人也是整天忙着自己的事,——陈克明也想不出理由觉得这有什么不好。

  今天陈克明回来的例外早。他的神色,还是那么冷静;举止,还是那么凝重;不过他的眼圈上却有些疲劳的阴影,而他的颧角也还有忿的红晕未曾褪尽。

  陈克明把那开了一条的窗开得大些,就在窗前那高背椅里坐下来。好半天他一动不动,凝眸望着天花板。然后摇了摇头,轻声自语道:“靠不住…这家伙的头脑越来越靠不住了。”

  他在回忆刚才和崔道生的一番辩论。那是在《团结》周刊的每周一次例行的编辑会议上,对于目前上海战局的分析,陈克明发见了崔道生的见解非但有错误,而且透了很危险的倾向。但是最使陈克明忿的,还是崔道生那种专横的作风。当辩论到理穷辞屈的时候,崔道生忽然负气地说:“除非我不当编辑人,不然,我的职权是不能侵犯的;我有权选择稿件,和我主张不合的文章我自然可以拒绝。”

  陈克明冷冷地笑了笑,心里想道:“这是很恶劣的态度!”但随即他又痛苦地皱了眉头,自己责备自己道:“我也有错误,我看错了人了!当时只看到崔道生反很坚决,却没有看出他的头脑是这样不民主的。…可是现在怎么办呢?”陈克明焦灼地站起来,拿了帽子,而且把电灯也关熄了,但突然一转念,又把帽子放下,走去歪在上,再冷静地考虑最妥当的办法。

  窗外的雨声现在加大了,但天色却比刚才开朗得多了。风又转了方向,风扑打那开着的玻璃窗猎猎地响,斜雨脚也飘进来了。陈克明起来关了这一扇窗,然后又去把对面的那一扇开了。他当窗而立,惘然望着天空。他所考虑的问题还没得到结论,可是他把崔道生的思想与为人却看得更清楚了。

  轻轻的叩门声打断了陈克明的思索。他转身慢慢地把门开了,却看见那俊俏女仆似笑非笑递上一张小小的纸片。纸上的字迹十分潦草,可以想见那人写的时候既不耐烦而又慌张。陈克明仔细看了好半晌,这才认出是“严洁修”三个字。

  “哦!”陈克明这一声也带几分惊讶,他转眼望住那俊俏的女仆,故意问道:“是一位小姐罢?”

  “是的。在楼下客厅。”

  陈克明略一沉,就说道:“好,请她上来罢。”

  俊俏女仆抬眼朝陈克明看了一下,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又掠过她那白净的脸庞;她一声不出,转身就走了。

  雨声更大,窗外是一片迷茫。陈克明在房里走来走去,他有点猜不透为什么严洁修在这大雨天赶来,而且又那么慌张,似乎连那俊俏的女仆也都觉得奇怪。

  陈克明正在这样想,听得急促的脚步声已经到了门外。严洁修一跳进门来,手里提着还在滴水的雨衣,东张西望,不知放在哪里好,口里却在说:“啊,这么狭长的一条,对面窗,开在中间,啊,滑稽啊!”终于她在门背,找到衣钩,把雨衣挂好,就去坐在小书桌面前,一手抚着心口,却不说话。

  “怎么?又是碰到了什么狗罢?”陈克明微笑着问,那态度就好像对一个受了惊的孩子说:小宝宝,不要怕!“狗也罢,狼也罢,我都不怕!”严洁修倔强地回答。“可是,陈先生,您屡次都以为是我的神经过敏,我可不能承认。”

  “当然也不是说你每一次都是神经过敏。”陈克明仍旧微笑着说,在窗前的高背椅上坐下,凝眸看着严洁修,那眼光是十分慈和。

  “我也不曾说过任何地方任何时间都有人钉我的梢!”严洁修辩论着,也笑了。“而且,陈先生,警告我和苏辛佳要留心看看背后的,是您;第一次发见我和辛佳都长了尾巴的,也是您呀…”

  “算了,算了,”陈克明大笑着摇手。“洁修,你胜利了,我辩不过你。”

  “我不是辩论,”严洁修的脸色忽然严肃起来了,而且把声音放低“我有问题请教您。我和辛佳释放以后,辛佳的情形怎样暂且不说,至于我呢,最初十来天的确有人在钉我的梢,而且钉的很紧,我相信他们有三四个,轮换班,专门对付我一个。——陈先生,上一次我告诉您,不是您还笑我神经过敏么?可是近来好像忽然放松了。陈先生,您不要笑,这不是我的神经过敏,当真是放松。但是,今天我发见了一桩怪事情!”

  “刚才你到这里来的时候发见的,是不是?”陈克明接口问,会意地笑了笑。他料想严洁修“发见的怪事情”大概是指他的“居停主人”然而他猜错了!严洁修很气忿地说:

  “我发见罗求知鬼鬼祟祟钉我的梢!”

  严洁修的一对天真而又机警的大眼睛睁得圆圆地望住了陈克明,好像在问:这是你意想不到的罢?又好像在叹息:太复杂,太可怕,我简直糊涂了。

  “哦!罗求知!”陈克明点着头轻声说,同时在回忆罗求知给自己的印象。“哦,你发见了?”

  “刚才我到苏公馆的时候,罗求知也在;我出来的时候,雨下大了,雇不到车子,刚走到电车站,忽然看见罗求知;我招呼他,可是他往人堆里一钻,就不见了。电车来了,我一看车里挤得的,就没有上去,那时候,我又看到了罗求知,他躲躲闪闪,也许以为我还没有看到他,我就犯了疑,我不等电车了,冒雨步行,故意多绕弯子。这可证明了他是在钉我,的确是钉我!”

  严洁修一口气说到这里方才停止,她那大眼睛亮晶晶地始终望住了陈克明。然而陈克明默默地听着,脸色跟平常一样冷静。

  “明白了他的目的,”严洁修接着说,忽然高兴地笑了“我就打算给他一点颜色看。我还是步行,一直朝这里走,离这儿不远的转角上,不是有一家糖果店么?我进去等着。他要是跟上来,我就要不客气了,——戳穿他的假面具。罗求知果然不知道我躲在那店里,他一路东张西望,想来他很着急,怎么我忽然不见了?一会儿工夫,他走到那店门前,走过去了,我就跳出来,正想大声叫他,先吓这家伙一跳,不料有一个女人已经当面拦住了他。两个拉拉扯扯,好像劝客,又好像吵架。末了还是那女人得胜了,拉着罗求知往回走。这可轮到我来钉他们了!很可惜,那时雨越来越大,他们两个雇了车子走了,我的计划没有成功。”

  严洁修跑到房门边,从雨衣口袋里掏出一小包糖果,回到原处坐下,把糖果递给陈克明,笑了笑又说道:“要不是下雨,我一定可以探明那个女的是什么路数;可是马路上简直没有车子。我只看清了那女的是蟹壳面孔,打扮得妖里妖气。”

  陈克明嚼着糖果只是沉,想着罗求知实在蠢,而严洁修也够淘气,他忍不住失声笑了。

  这当儿,门上又有人轻轻叩着。严洁修看了陈克明一眼,神色又有点不定。

  “进来!”陈克明大声叫着。

  门开了,先探进来的是穿着绣花缎面软底鞋的一只脚,随后才是全身,托着一副茶盘,原来是那个俊俏女仆。她放下茶盘,有意无意地朝严洁修笑了笑。

  “陈先生,”当那女仆走了以后,严洁修忽然问道“是不是您关照过这里的佣人们,有客来看您,一概挡驾?”

  陈克明惊愕地把眉毛一,摇了摇头。

  “那么,是他们捣鬼。他们先说您不在家,后来又向我要名片,可巧我今天没有带…真噜苏,差点儿我发脾气骂起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忽然这样谨慎周到。”陈克明微笑着冷冷地说,然后,口气一转,声音也提高了。“可是,洁修,大雨天来找我,有什么事?”

  “啊,事情么?一来呢,季真叔跟您打电话没有打通,我就讨了这份差使。二来呢,我闷得慌,…”严洁修一边说,一边交给陈克明一个字条儿“憋着一肚子的气,一脑袋的问题;可是季真叔忙得很,两三天来,他都和厂里总工程师周先生商量什么要紧的事情,我不敢打扰他。”

  “好,那么把你的闷气和问题,都告诉我罢,…”陈克明眼看着严季真的字条,口里这样说。“不过,季真忙的是什么呢?”陈克明把字条搁下,抬起眼来,突然口气变得很郑重:“洁修,回头你对季真说,《团结》周刊的事,他在此时出面是很不适宜的,崔道生正想找一个借口,诿卸他的拆台的责任!”

  “他怎样拆台?怎么季真叔一出面他便有了借口?”

  “他以‘不干’为要挟。”

  “不干就让他不干!反正他不过顶一个名。经济是季真叔负责的,拉文章是你负责,跑腿打杂是…”

  严洁修正说得高兴,陈克明早已笑了起来。他用夸奖的目光,看着严洁修,但又用了嘲讽的口气说道:“洁修,你真干脆,痛快。可是,你忘记了什么责任都没有负起来的崔道生,他的算盘是打的很精明的;他为他个人打算,比你为《团结》打算,要精明得多而又多呢!他知道在这时候,我们要是干脆让他这挂名的角色不干了,那就是《团结》完蛋!而且他也知道,我们这些赔钱出力,实际负责的人,一定舍不得《团结》完蛋!”

  “可是,陈先生,我就不懂,…”

  “你不懂为什么当初要请他来当主编罢?”

  “不是。我不懂为什么他不干了,《团结》就完蛋?”

  “因为官方早就存心要封闭这刊物。你换了编辑人,他们正好借此来多方留难。”

  “留难由他们留难,出版我们还是出版,我们是正大光明的!”严洁修两眼放光,很勇敢地说。

  “哦,哦!好孩子!”陈克明忍不住又笑了“如果大家都讲理,那你和苏辛佳也不会坐牢了!”突然他笑容一敛,凝眸看着严洁修。那眼光带几分慈和,但也带几分忿慨,像是苦闷,但又像是疲倦,同时又这样尖利,使得严洁修低了头不敢回看他。

  一会儿以后,她听得陈克明的声调忽然变得悲凉而坚决,几乎是一字一字的说:

  “洁修,你的年纪还小,你的处境又太好,有许多事情;你现在不会理解,也许将来你也不会理解。如果将来你能理解了,你就会知道,不但是我们这一代,恐怕甚至于连你们这一代,都是命定了要背十字架的!人家可以不讲理,我们却不能不处处讲理;我们这样无时无处讲理,人家还要明里迫,暗里谋害。我们咬牙忍痛,连一声也不哼。洁修,你以为这是不是我们懦怯,我们不勇敢?你看我是不是怯懦的,你看你的季真叔是不是懦怯的?但是我们一切都忍耐了,我们宁愿背十字架!我们要对民族的敌人复仇,我们是顾全大局的。艰难困苦,我们来担当,高官厚禄,人家去享受;我们愿意。为什么?为了一致对外抗战!为了我们的下一代,下下一代,能够做自由的人民,不再背我们今天背的十字架!洁修,我们要把我们的勇敢和憎恨都用来对外!”

  陈克明说完,咬着嘴笑了笑,起身走了一步,却又坐下。严洁修抬起头来,她的两眼已经红红的了,看见陈克明注意地对她看着,她又把头低下。

  “好孩子,洁修,”陈克明轻轻地抚着严洁修的肩膀,像一位慈母一样温和地说。“没有热烈的感情,我们不会去背十字架,但如果感情脆弱了,要背也背不起来。洁修,我也有女孩子,也跟你差不多年纪。我常常这样想:中国的问题应当在我们这一代的手里解决。因为我们是什么艰难困苦都经历过,我们是从血泊里过来的。你们这一代的血汗应当用在建设方面。可是,洁修,恐怕不幸我这想法还是太乐观!”

  这时候,严洁修的眼泪已夺眶而出,但是她陡然用劲忍住了,仰脸说道:“陈先生,我告诉您,苏辛佳有一个计划。不过,您可不要告诉苏老伯啊,辛佳只悄悄地对我一个人说。

  她想到北方去!”

  “哦!”陈克明淡淡一笑,好像早已知道了苏辛佳这所谓计划,反问道:“去找八路军罢?”

  “您是不赞成的?陈先生。”

  陈克明摇了摇头,还没回答,严洁修又说:“您要批评她一时感情冲动?咳,季真叔也这样说。可是你们都不了解。辛佳不是冲动,她和我有过一次长谈。”

  “几时呢?恐怕是前天罢?”

  “那么,陈先生,她也告诉了您了?”

  陈克明微笑点头,可没有表示意见。

  严洁修迟疑地望着陈克明的面孔,似乎在等他开口,但又不耐烦,忽然叹了口气,她轻声地好像对自己说:“我们帮他们募捐,可是我们带了东西要到伤兵医院去慰劳,他们就不。爸爸说我募捐也是多事,大伯父说募捐只管募捐,捐到了钱应当交给政府。他这话,就跟那猫脸的什么秘书一鼻孔出气,可是我看准了那猫脸的是十足的坏蛋!本来我还问过自己:到伤兵医院慰劳一次,上难民收容所看一看,这有什么了不起?这就算是帮助了抗战?可是现在,既然他们不许我们做,我就觉得那些都是有意义的!”说到这里,她兴奋地跳起来,靠在陈克明肩头,对着他的耳朵,装作十分机密似的问道:

  “季真叔不肯告诉我,可是我看得出来,他在干一件秘密,而且,陈先生,您是参加了的,您赞成不赞成我来帮忙呢?”

  陈克明一怔,摸不着头绪,然而他立即省悟到,这也许是严洁修的神经攻势,——这女孩子比苏辛佳调皮。他笑了笑,答道:“你都知道了,还用我说!”

  “那么您赞成了,我也算一个。”

  “算什么?”

  “嗳,嗳,反正您赞成了,我不管!”严洁修撒娇地说,抬头看窗外,转身似乎想走了,可又坐下,老气横秋地发议论道:“辛佳的想法,我也是反对的。要是有意思的话,到处都有意思;这里有看不顺眼的,到了北方也有的顺眼,有的不顺眼。陈先生,请您指教,我这意见对不对?”

  陈克明不回答,望着严洁修只是微笑。

  一个中年人的微笑常因对象不同而意义亦大有分别,然而对于年轻人,陈克明的微笑照例几乎只有一种意义,这是严洁修一向知道的,如果翻译成一句话,这就是“哦,简直像个有经验的大人了!”当然这里包含着夸奖的成分。但现在严洁修却不那么想,她立刻提出了抗议:

  “陈先生,我不赞成您老把我当作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

  没有料到严洁修会发生反感,陈克明忍不住失声笑了;但也马上收住了笑容,郑重地回答:“不!洁修,你不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孩子,可是你太像一个世故太深的大孩子!”

  “我不承认!”严洁修撅起嘴摇了摇头。

  “不承认就好了。可是,洁修,你说老实话,你还没到北方去过,你怎么就知道那边有顺眼的,也有不顺眼的?这恐怕是别人的意见,给你拾到了罢?”

  严洁修脸上有点红了,她那意见确是拾来的。这是昨天她的父亲对罗任甫说的。这一位新近“看”过了汉口、郑州、西安三处的工业,而刚回上海来的大华厂的经理,昨晚在严府谈他的考察所得,很有些“惊人”的议论,而且和严氏昆仲发生了辩驳。最后收场,就是严仲平发表了他的“有顺眼,也有不顺眼”的警句。对于父亲的这一句话,严洁修觉得很对,因而就记住了;但现在被陈克明一下就点破,她倒不肯痛痛快快承认。

  “不管是谁的意见,”严洁修故意顽皮地大声笑着,掩饰她的忸怩“请您先批评一番,这是对呢不对?”

  “这句话本身是对的。宇宙尚且有缺点,世界上并无全知全能的上帝。可是,把这句话应用到事实,就不是那么简单了。不顺眼的是些什么事呢?谁看了不顺眼呢?不顺眼的原因是什么呢?”

  “那以,就让我忘记了这句话罢!”严洁修赶快接口说。显然,这并不是诚心诚意佩服。这不过是对于陈克明表示敬意,而且她也没有兴趣深入去讨论。

  陈克明也懂得这意思,他慢地点了一下头,却望住了严洁修,又微微一笑。

  “陈先生!”严洁修避开了陈克明的眼光,讪答答地轻声说“您这样看我干么?”

  “我忽然想起我的女儿来了。”

  “啊!她来了么?”严洁修高兴得跳起来。但马上又觉到自己的冒失,便红了脸,噗嗤地笑了。

  “可来了信了,”陈克明看着严洁修慢地说。“她们到了郑州。路上走了个把月,从北平。可是,这个把月,抵得整整一年,这孩子有了长进。”

  “陈师母也在郑州么?”

  “也在郑州。”顿了一下,陈克明突然站起来拍着严洁修的肩膀,大声说“洁修,半个月前,子和写来的第一封信里,也有你刚才说过的顺眼不顺眼那样的意思,可是她又说这是一路上同伴的几位教授的议论。所以我猜想你也是拾的别人家的话,而别人家也许又是另外地方听来的。”

  “那倒不是。”严洁修低声说。

  “不过,这一次来的信,调子不同了。一路上的辛苦,铁一般的事实,教训了她。”一边说,陈克明拉开了抽屉,捡出一张照片递给严洁修。

  “真滑稽,面得很呢,”严洁修捧着那照片吃吃地笑着说:“一定在什么地方见过。”

  陈克明笑着不说什么。

  “我想我应该走了,”严洁修放下了照片,就转身找她的雨衣。陈克明走到房门边代她把雨衣取下来,说道:“告诉季真,晚上八点钟在家里等我。”

  雨早就停止,天色开朗,一抹斜在窗上。陈克明手里拿着那张照片,耳朵里听得严洁修的脚步声渐去渐远,忽然又急急忙忙地回来了。陈克明放下照片,转脸朝房门看时,严洁修一跳进来,随手就把房门关上。

  “忘记了一句要紧话!”严洁修靠着陈克明的耳朵说,气息还是很急促。“您得搬一个家。”

  陈克明似乎一怔,沉着问道:“这也是季真…”严洁修急地连连点头,又抢着说:“房主人有嫌疑,不,简直是汉呢!”

  “没有别的纠葛么?”

  “没有。”

  “那么,这一点,我早已看出来了。”陈克明说着淡淡一笑。“可是我想不出理由,为什么我得搬走。”

  “陈先生!怎么…”

  “怎么我这样糊涂罢?”陈克明按着严洁修的肩膀,叫她镇静些。“其实也并不为奇。我们还和隐藏着的汉同一个机关办事,同站在一个讲台上大喊其抗战到底呢!”

  “可是,陈先生!…”严洁修睁大了眼睛,几乎是在喊叫了。

  “你听我说,”陈克明又一次摇手叫洁修静些“房主人是汉,你觉得讨厌,那么,如果至亲骨是汉,你又怎么办呢?”

  说着,陈克明就双手轻轻推着严洁修出去,又像取笑似的说:“孩子,你真是少见多怪。赶快回家去。八点钟我要来呢,别忘记!” huZxs.Com
上一章   锻炼   下一章 ( → )
茅盾《锻炼》在线阅读,《锻炼》是茅盾新作,我们提供锻炼最新章节免费在线阅读,无广告锻炼无弹窗尽在胡子小说网,大神作品齐聚胡子,锻炼免费最新章节为您每日更新。